摘 要:
癲狂作為心理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是影響人類情感的一種非理性狀態(tài),繪畫創(chuàng)作則是畫家對生命理解感悟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癲狂對八大山人的繪畫創(chuàng)作產生了重大影響,八大在癲狂過后風格大變,并走上成熟,創(chuàng)造了中國繪畫史上獨一無二的繪畫風格,得到了自我的升華。通過分析得出以下結論:癲狂所帶來的特殊的情感體驗可以成為畫家創(chuàng)造力及靈感的來源,且影響繪畫風格的形成,八大的癲狂與其繪畫的藝術成就相輔相呈,他身患癲狂的過程也是繪畫藝術逐步達到“自我”升華的過程。
As an important concept in psychology, madness is a kind of irrational status affecting human’s feelings, while drawing is a kind of important presentation to understand and comprehend life by painters. In drawing creation, madness has affected the drawing of Chu Ta significantly. After the madness, Chu Ta’s style has changed a lot and gradually become mature with the creation of unique drawing style in China’s drawing history, thus realizing the sublimation of his own. Through analysis, the conclusions are made as follows: The special emotional feelings caused by madness can be the source of creation and inspiration by painters, which will influence the formation of drawing styles as well. The madness of Chu Ta is closely related to his artistic achievements, and the process of his madness can also be seen as the process of his artistic work to reach the sublimation of “his own” gradually.
關 鍵 詞:八大山人,癲狂,繪畫
Chu Ta , madness , drawing
八大山人在中國繪畫史上可以說是一位天才畫家,他有著明代皇室的血統(tǒng),遺民的身世,曾遁入空門三十年之久,他的性格孤僻、冷逸、時常不語,謂之“不語禪”, 1680年的下半年,由于身患癲疾,便離開佛門,告別了隱逸已久的叢林生活。在之后的藝術創(chuàng)作歷程里,受他癲疾的影響,風格大變,創(chuàng)造了一種冷峻的“怪誕”之美,也達到了他藝術創(chuàng)作的成熟期,因此,當我們提及八大的時候,不得不提及他的“癲狂”。就像弗洛伊德提出的“因病獲益”說一樣,他的神經質的“癲狂”狀態(tài)在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中發(fā)揮著魔力的神賦,也給他的繪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對于其繪畫風格的成熟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癲狂”是影響人的情感的一種非理性因素,在心理變化異常復雜,行為怪異。黃帝內經中《靈樞·癲狂篇》對癲狂病的臨床癥狀做了系統(tǒng)的闡述:“狂始生,先自悲”,[1]而后出現“自高賢,自辯智”[2],即“癲狂”始發(fā)時,先是自我悲觀的精神抑郁癥狀;而后是狂妄躁動癥狀,即狂躁,說明癲狂有抑郁和狂躁的兩個過程。陳鼎傳記里有山人發(fā)病時的描述:“未幾病顛,初則伏地嗚咽,已而仰天大笑。笑已,忽然蹝跔踴躍,叫號痛哭,或鼓腹高歌,或混舞于市。一日之間,顛態(tài)百出。”[3]八大山人的題名被后人看為“哭之笑之”應該也有“癲狂”之意,哭時即為他精神抑郁的過程,笑時為他精神狂躁的過程。這兩種精神的轉換必定使其精神錯亂。
龍科寶曾經親眼見到山人作畫的狂狷之態(tài):“山人躍起,調墨良久,且旋且畫,畫及半,閣毫審視,復畫,畫畢痛飲笑呼,自謂其能事已盡。熊君抵掌稱其果神似,旁有客乘其余興,以箋索之,立揮為都啄一雙雞,又漸狂矣![4]
八大山人 魚鳥圖軸(位置互換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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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鳥石魚圖軸(位置互換的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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癲狂病相當于現代醫(yī)學精神分裂癥、躁狂抑郁性精神病等重性精神病。“其臨床癥狀首先為思維的障礙,如思維松散、破裂性思維、思維貧乏或言語凌亂,因而導致思維概念和抽象思維的異常。內容離奇、不合邏輯的妄想也是常見的。情感障礙也很突出,以情感淡漠、情感倒錯為多見。行為方面,多以退縮、脫離現實,沉思于幻想的小天地之中,即所謂孤獨性特點為主。本病的癥狀是較為豐富多樣的,其他如象征性思維,內心被揭露感,語詞新作等亦不少見![5]
多次復發(fā)的癲狂對于他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但對于藝術的發(fā)展則就變?yōu)橐环N無形的助力。癲狂讓其思維錯亂、內容離奇、不合邏輯,出現復雜的心理和情緒變化,幻想奇特,且有象征性思維,行為古怪,反而畫風不同常人。本應是很平常的題材和構圖,可能發(fā)生顛倒、錯位等一系列無序的組合。
如在八大的《鳥石魚圖軸》(1694年)中,畫一鳥棲息于巨石,仰望一凌空飛起的魚。在天的鳥和在水的魚互換了位置,暗示要一反常態(tài),掙脫束縛,有反抗和任逍遙、尋求自由的寓意。在《魚鳥圖軸》中,又畫一只黑嘴小鳥張著大口站立于巨石上,俯身看下方的長魚,下方的魚體巨長,斜游于水中,背鰭和胸鰭向上呈飛起狀,像要飛起來,眼睛向上瞪著,眼神怪異,形象怪誕,似乎彼此都在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感覺。在兩幅畫中,鳥和魚的位置都在互換,似乎潛意識中都有要改變角色、改變地位、尋求自由之心理暗示。
苯環(huán)結構(睡眠中解決的科學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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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葡萄鳥圖(鳥首魚尾的怪誕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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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幅《葡萄鳥圖》中,畫一翹首翹尾鳥,鳥的尾巴是魚尾巴的形態(tài),他似乎在說,這或是鳥,或是魚;又或者非鳥非魚;或者現在是鳥,又將變成魚;或者曾經是魚,現在是鳥?傊篱g萬物本就如此循環(huán)往復地輪回,角色會互相轉換,你可能變成我,我也可能變成你,世間沒有永恒的存在和擁有,暗示一種對當前遭遇的無奈,和風水輪流轉的概嘆。葡萄有美好之意,鳥頭尾上翹,又有憧憬、渴望美好之意。在畫中,雖然形象怪誕,但意味深刻,有力地表明了山人不分時空和秩序,“世界即幻象”的無我的潛意識。
一般認為,八大的怪誕可能與他的“病癲”有密切關系。第一次發(fā)病自1677年末到1678年秋之前,第二次自1679年夏天開始,到這年的歲末。而第二次發(fā)病后,他的性格、行為突變,繪畫風格也隨之大變。另有資料記載:“晚年八大的很多作品是在癲狂的狀態(tài)中完成的![6]因其發(fā)病時的行為怪異,故會讓人覺得他發(fā)病時是無意識的,沒有記憶的。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中認為:“被壓抑的以及唯有通過精神分析法或釋夢法才能接近的思想并非‘無意識’的”。如“苯環(huán)結構就是十九世紀德國化學家奧古斯特·凱庫勒在睡眠中解決的難題”。[7]在達利的《女人》中,描繪了一個畫家夢境中出現的女人像,女人的乳房延伸成了兩個蝸牛的觸角狀,再現了畫家夢境潛意識中無邏輯性的跳躍性的組合,與八大的《葡萄鳥圖》的組合非常相似。
因此,他對他發(fā)病時的行為也應該是有一定意識的。有資料記載,山人在第一次癲癥發(fā)作后,曾有一枚“掣顛”的印章,此印章的出現引起了學術界的注意。而那枚“掣顛”印章能保存完好也說明山人知道他的病情,并毫不介意。發(fā)病時的錯亂狀態(tài)令他狂態(tài)百出,想象豐富,盡情發(fā)泄,又恰恰與禪宗的得道的表現相吻合,對他繪畫風格的影響很大,由此,不得不提出八大山人晚年也可能有故意模仿其狂癲狀態(tài),即“佯狂”,以尋找繪畫靈感的質疑。
高居翰曾有《八大山人繪畫中的“狂癲”》一文,從精神病誘因的角度談對癲疾他藝術的影響。他認為:“在八大最好、最有利的作品中,八大并不只是反映仍可能困擾著他的精神失常,他同時也在利用記憶中精神錯亂的狀態(tài),來創(chuàng)造他繪畫中怪異的造型和結構。”[8]筆者認為,高居翰先生的推測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赡苁撬诓∮筮在回想利用狂癲時放縱錯亂的狀態(tài),來創(chuàng)造出怪異不羈的特殊造型。因此,八大山人畫中的各個形象在不停地跳躍著互換角色,不排除他的“癲病”的錯亂意識狀態(tài)和感性性格的給他帶來的一些非邏輯性的靈感啟示(但絕不是他畫風怪誕的唯一解釋,可能還有他的佯狂、遺民情結和佛家思想等的影響,在這里姑且不談)。
八大山人的“癲狂”讓他盡情發(fā)泄其本我的欲望,無所顧忌地發(fā)揮,發(fā)狂,從而進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物我兩忘”的禪的境界,促使其藝術風格的大變,取得藝術上的巨大成就。
參考文獻:
[1] 朱良志 著《八大山人研究》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1
[2] (奧)弗洛伊德著 陳煥文 翟飚編譯《夢的解析》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8.7
[3] 杜婕德 隆瑞主編《中華醫(yī)醫(yī)療保健全書》中醫(yī)古籍出版社 1991.1第1406頁
[4] http://diseatse.39.net/086/28/536033.html
[5] 李碩《癲狂與藝術創(chuàng)作的心理分析—石魯藝術作品的心理分析與比較研究》
[6] 丁德政《癲狂病因探析》《河北中醫(yī)》2000年9月第22卷第9期
[7] 姜德友 寧式穎《癲狂病源流考》《中華中醫(yī)藥學刊》2008年12月第26卷第2期
[8] 方聞《朱耷之生平與藝術歷程》《朵云》上海書畫出版社 1987年15期
[1] http://diseatse.39.net/086/28/536033.html
[2] 同上
[3] 朱良志《八大山人研究》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1第381頁
[4] 朱良志《八大山人研究》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1第381頁
[5] 杜婕德 隆瑞主編《中華醫(yī)醫(yī)療保健全書》中醫(yī)古籍出版社 1991.1第1406頁
[6] 《八大山人研究》朱良志 著 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8.1 第381頁
[7] 《夢的解析》(奧)弗洛伊德著 陳煥文 翟飚編譯 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 2008.7 第7頁
[8] 《八大山人研究》第二集 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 1988年 第9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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