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王岳川教授,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生導師,中文系文藝理論教研室主任,北京大學書法藝術(shù)研究所所長,北京書法院副院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書協(xié)教育委員會副主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中外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日本金澤大學客座教授,澳門大學人文學院客座教授,復旦大學等十所大學雙聘教授。
中國文化藝術(shù)研究著作(包括主編)有:《發(fā)現(xiàn)東方》,《目擊道存》,《中國鏡像》,《中國文藝美學研究》,《本體反思與文化批評》,《全球化與中國》,《大學中庸講演錄》,《文藝美學講演錄》,《發(fā)現(xiàn)東方:中國文化身份研究》,《文化輸出:王岳川訪談錄》,《后東方主義與中國文化復興》、《季羨林學術(shù)精粹》(四卷本),《二十世紀中國學術(shù)文化隨筆叢書》(六十卷),《中國書法文化大觀》,《書法美學》,《書法文化精神》,《書法身份》,《中外名家書法講演錄》,《北京大學文化書法研究叢書》(6本),《北京大學書法研究生班書法精品集》(20本),《《中國思想精神史論》(四卷本:《中國文化精神》、《中國哲思精神》、《中國文論精神》、《中國藝術(shù)精神》)。在中外學術(shù)刊物上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約400余篇。
西方文論和美學研究著作(包括主編)有:《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研究》,《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與美學》,《文藝現(xiàn)象學》,《藝術(shù)本體論》,《文藝學美學方法論》,《后殖民與新歷史主義文論》,《現(xiàn)象學與解釋學文論》,《二十世紀西方哲性詩學》,《20世紀西方文藝理論叢書》九卷本,《后現(xiàn)代后殖民主義在中國》,《王岳川文集》四卷本,《中國后現(xiàn)代話語》,《西方藝術(shù)精神》,《當代西方最新文論教程》。
在學術(shù)上主張“發(fā)現(xiàn)東方,文化輸出,會通中西,守正創(chuàng)新”;提出“國學根基,西學方法,當代問題,未來視野”方法論,關(guān)注中國文化身份研究,致力于中國文化的世界化進程。堅持書法是中國文化輸出第一步。長期臨習漢晉唐諸帖,尤好二王和顏書,強調(diào)漢唐氣象。書法廣涉諸家,對草書最用力,力求得古人用筆之意并加以當代創(chuàng)新。書法理論上提倡“文化書法”,堅持“走進經(jīng)典、走進魏晉、守正創(chuàng)新、正大氣象”,致力于中國書法文化的世界化。書法繪畫作品入選多種書法集,并被海外收藏。傳略載多種辭書。
采訪時間:2011年3月
采訪地點:北京世紀城
采訪人:宋濤(榮寶齋出版社編輯)
宋濤:首先感謝王教授抽出時間接受采訪。在您的理論體系中,書法大致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
王岳川:在我的理論中書法包括兩個層面:一個層面它是屬于面對自己的,就是你愛怎么玩怎么玩,你想寫什么體寫什么體,學那家是那家,完全是自由的,所以很多人把這種相對自由變成絕對自由,還說書法跟別的沒關(guān)系。再一個層面是當書法變成中國的一個國粹,變成中國的文化象征的時候,面對國外他就有一種身份意識,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很多人都是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里的會計書法家,有的時候說的比較尖銳一點,就叫做“個體書法家”或者是叫做“民兵書法家”。現(xiàn)在面對書法碩士包括像北大培養(yǎng)的書法博士甚至書法博士后,“民兵書法家”的含金量就會打上一個問號。但他們可能也會像齊白石一樣浮出水面,變成一個大國的文化身份,但是相當多的準齊白石或低于齊白石的人就會淹沒無聞,這是很慘痛的事情,所以對于書法是自己玩還是代表中國形象,就是一個特別值得思考的問題。
就像是漢學一樣,在漢代沒有漢學,唐朝宋朝明朝都沒有漢學,為什么在清末出現(xiàn)了漢學?為什么呢?就是因為面對西方各國的的西學、歐學等等等等,有了一種自我保護的意識,過去中國在漢代唐朝宋朝都是大國,他們無所謂,但是到了明朝以后,清朝以來,中國的文化身份遭到了西方強勢文化的沖擊,所以出現(xiàn)了漢學。書法的身份很多人都不認同,好像書法的身份是王教授多此一舉,那是錯誤的?梢赃@么說,在改革開放以前,中國沒有國際化,沒有全球化,沒有世界化的概念,用閉關(guān)自守,我們自己關(guān)起門來自己發(fā)展。但是1980年開始中國再也不是關(guān)起門了,就連浙江的一個養(yǎng)蝦人都會設法把蝦賣到日本,加入國際化的進程,他絕不會賣給本村本鎮(zhèn)或者自個關(guān)起門來吃了算了,不可以。書法也是這樣,我們再也不可能關(guān)起門來寫給自己看,甚至我的書法賣給你,或者你的書法賣給我,不可以。中國的書法必須進入國際拍賣市場并且必須進入各大西方、美國、歐洲的大美術(shù)館,這是我所要做的工作,任何的質(zhì)疑我都付之笑談,我認為都是鼠目寸光。
所以我要談書法有三個境界。從具體的、大眾能夠理解的話來說,第一個境界是技法。書法肯定是有技法。一個孩子從五歲、七歲開始描紅,開始九宮格的訓練,做很多的雙鉤等等,都是技法的部分。一橫一豎怎么起筆、怎么收筆、怎么運筆,欲下先上、欲左先右等等,渴筆、枯筆、燥潤的問題等等,這些都屬于技法的范圍。我認為這些技法是中國書法的初級階段,盡管有人告訴我這是書法的終極階段。因為莊子認為這都是“技”的范圍,如果把“技”看成藝術(shù)的終極階段,我認為那是不懂書法,他們頑冥不化之后,就不可指教了。所以我認為這一階段是“看山是山”的“山”,他寫的書法,看的帖就是帖,看的字就是字?粗侒w、柳體、歐體,就是不同人的書體,這是“看山是山”。
中間一個階段是“看山不是山”,他就要知道人們寫書法要懂詩詞格律、要懂落款、要懂年代、要懂尊稱、要懂謙辭、題跋等,如果連謙辭都不懂,一下筆就落上了自己的大名,誰人愿意去欣賞呢!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書法到了中層階段以后,似乎重視的不再是技術(shù)了,重視的是詩詞的格律、平仄、押韻,懂的是落款的尊稱、謙稱,要用“足下”等等。所以“看山不是山”。而這個時候還要學習很多,需要我們放出眼光,也不要把自己狹窄起來。這時候有很多人認為書法不像書法了,書法越寫越怪了。
書法的第三步是“看山還是山”,書法經(jīng)過了西方文藝的影響,通過了自己的磨難以后,變成了更高境界,這時的書法,我稱之為“文化書法”。
宋濤:請王教授談一下“文化書法”。
王岳川:“文化書法”意義在于三個方面。書法家有時很可悲,書法在“經(jīng)”“史”“子”“集”里面很難出經(jīng)入史。經(jīng)是肯定進不去的,十三經(jīng)什么時候有書法。皇,二十五史,什么時候有書法啊,史大多是政治史、思想史、文化史;子部收入藝術(shù),書法在“子部”中。但是,我認為中國的書法可以進入經(jīng)史,文化書法就是讓中國書法重新從末流變成主流的、變成大流的一個方法,所以書法首先要寫經(jīng)、史、子的內(nèi)容,不能天天寫“床前明月光”,要從唐詩三百首、千家詩里面解放出來,寫“厚德載物”,寫“自強不息”,那是《易經(jīng)》的;寫“道不遠人”那是《中庸》的;寫“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那是《大學》的;再寫《孟子》中“養(yǎng)浩然之氣”,再進入《春秋》《尚書》,寫這些詞語。我看到一些書法大展中,有些作者還在寫耳熟能詳?shù)纳踔潦斓挠行⿶盒牡脑娫~,但是我見到一個日本的高人,他把五經(jīng)的名言警句全寫成了五體書,篆隸行草楷,我當時在看的時候我心里就想,這個日本人比有些中國人更文化、更尊敬文化、更懂文化,比那些詆毀文化的假偽書法家們更尊重書法。第二個方面是不再縱使技法為唯一,而是重視文化。最后是技近乎道,技和道完美統(tǒng)一,達到心手雙暢。就是說,作為一名真正的書法家,滿腹經(jīng)綸和高超的技法是缺一不可的。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匯通中西的大師級的人,他們的書法水品不見得多好。但有些書法技法水平特別高,卻是“無知”的匠人,是永遠不可能像王羲之一樣隨手就出來三百多字的《蘭亭序》的,或許他們在繪畫上的題跋連三十個字都寫不出來。所以最高境界是心手雙暢、技近乎道,只有達到這個境界,才是真正的書法家。
馮友蘭有一次講話中大意是說今天中國沒有哲學家,今天只有哲學史家。大家都知道去評說張三李四王五,所以用這個話來說,今天沒有書法家,今天都是“書法史家”。書法家、哲學家,以創(chuàng)新為己任。而現(xiàn)今,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弊端就是過度關(guān)注別人干了什么。有高遠志向的人不會甘于僅僅去做一個哲學史家、書法史家,那么書法史家的創(chuàng)新性就有所不足,更遑論他的獨到的獨步當代的東西。有時候就有一種怪現(xiàn)象,“懶漢”式的“書法史家”會取巧通過無聊的詆毀、批評真正的努力的人來宣示他的非“懶漢”性、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杜甫有詩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這些“懶漢”式的的“書法史家”也會隨時間慢慢消失,在歷史上真正留下姓名的,古今中外,往往是那些遭受非議的人。
但是反過來說,批評家不能成為表揚家,在當今書法界,表揚家居多,其實那都是游場的、收費的,這是不正確的。過分的、惡毒的想通過去咒罵名人來使自己名垂史冊是不可能的、是無恥的,那么過度的去表揚、去收費,我覺得也是很無聊。所以今天的中國書法,尤其需要文化書法這樣的想法。我認為一個書法本科專業(yè)畢業(yè)的學生,他的技法問題應該已經(jīng)基本解決了。但是我聽到了很多,包括我們書法專業(yè)的人說博士生還要去解決技法,我說那是另一種境界,是“活到老,學到老”的一種境界,如果有些博士生真的還沒有解決,那是不合格的。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到了魯迅、錢鐘書的層次,連唐詩宋詞都分不清楚,他還能成為大師泰斗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碩士階段,書法應該解決的是書法與文化的關(guān)系,“碩”嘛,要從橫向的,將比較寬泛的東西解決掉。博士要強調(diào)深。所以今天有很多人,書法技法在該解決的時候沒有解決,一直在留級。第二就是該做文化的時候沒有去做文化。想象一個廚師如果只知道炒菜,而不知道如何去擺碟子、去營造就餐的氛圍,那么也當不了一個好廚師。總統(tǒng)的就餐與我們老百姓的就餐差異在哪?在于他吃的是整豬整羊么?不是。在于的是精細,越來越精細。所以有很多人沒有弄明白其中緣由,就不明不白的胡說八道。但是脫離了書法技法的文化,又是另一種文化。大師泰斗都能寫好字嗎?不一定。因為書法技法、技術(shù)問題不解決,也是永遠寫不好的。所以技和藝、藝和道,技近乎藝、藝進乎道是層層遞進的,如果連藝術(shù)的辯證法還不了解,那么他的“技藝”是可疑的。所以一個武士比一個文人更能“力透紙背”,但在書法,這“力”不是蠻力,不是把紙能夠捅破。而是線條在紙上的運動感在我們眼睛和心里重新浮現(xiàn)的時候變成一個力量的還原,好的書法家不會捅破紙,他會讓欣賞者感受到我運筆的力量如泰山壓頂。所以這是兩種力量,前一種是蠻力,是物力。后一種是心力。所以真正的好的書法家,就在于通過自己的疾、速、枯、潤當中把握自己的“勢”、“態(tài)”。
乾隆寫了34160余首詩,杜甫只寫了一千四百多首詩,李白不過一千余首,張若虛不過兩三首,但中國文學史、詩歌史沒有康熙乾隆的影子,你我背不出康熙乾隆的詩詞,是誰把寫詩最多的乾隆摒除在中國文學史、詩歌史之外?是有良知的中國文學史家、歷史學家。我不相信中國書法沒有良知,也不相信中國書法史沒有法眼。所以在我看來,目前的書法界盡管很混亂,但風煙俱盡、塵埃散盡,只有能留下來的人才能留下來。最近我寫了一篇文章講中國書法有十派,傳統(tǒng)派、現(xiàn)代派、新古典派、流行書風派、文化書法派等,相信一定會有真正的書法家笑到最后。
宋濤:《書畫名家報》也將向高水平的學術(shù)方向努力,請王教授提供寶貴建議。
王岳川:貴刊的名字叫《書畫名家報》,我對它的名字很欣賞,但是要名副其實。我們遺憾的是今天的中國書法沒有代表作,談到王羲之,他有《蘭亭序》《喪亂貼》《姨母帖》等,談到顏真卿,他有《祭侄稿》,我們想起所有偉大的人物,都有他的事跡、名字為代表。所以沒有代表作的書法家也是可疑的。一個沒有代表作的時代也是很可疑的時代,是值得反思的。曾參講“吾日三省吾身”,每天都要反省三次。我們?nèi)炅耍沒有好好的去反省,這不值得思考嗎?
名家應該有創(chuàng)新,有風格的創(chuàng)新,但我們的創(chuàng)新有兩條死路,一條就是“認賊作父”,把西方的東西照本宣科。我說這個話比較膽大,因為我做西方的研究做了二十多年,西方有很多好處,但是西方的畫畫不是書法,盡管英文單詞中有“書法”這個詞,但不是我們中國的書法,而指的是美麗的書寫。西方用硬筆、我們用毛筆,所以西方的書法對我們沒有啟迪作用,反而有可能會僵化我們,他的級別比中國低,他的層次比中國淺,他的層次比中國差,好了,有些人去搞行為書法,我認為那是把書法嚴重的陷害了。書法也不是畫畫,有人講“書畫同源”,我說那是沒有讀懂古文,書法與繪畫是分源的,是有差異的,不一樣的,不然我們今天的書法就是畫畫了。所以今天有很多人忘掉了“書”,把它變成了畫畫。書是“六書”里的書,是寫字的方法,用畫畫的方式可以豐富,但是不能代替。第二條死路就是民間化,民間化是反文化、反精英、反權(quán)威的“文革”遺留,我們都知道文革中抄的大字報,很粗,黑壓壓的,它以它的那種巨大騰騰的殺氣和震撼力量來達到它“書法”的效果。今天,我們流行的很多書法就是“文革書法”,殺氣騰騰、野蠻無比,但那不是書法的正規(guī)。所以我將畢生致力于破除西方神話,如果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我們的父親的話,那么所謂的西方的某些文化就是我們自己認的“繼父”,“我們親手殺掉了自己的父親,而認了一個繼父”,現(xiàn)在西方的航空母艦已經(jīng)開到了黃海,要打我們,我們該怎么辦?我還將畢生致力于破除“文革”神話,那些反權(quán)威、反文化的都在我抨擊之列,我們要回到中國的一種和諧的、優(yōu)美的、典雅的、合乎規(guī)范的、文化氣息的書法。很難。
按照宗白華先生講,書法就是中國文化向海外展示的中國形象。按照季羨林先生講就是文化書法是中國文化最有代表性的一個東西。有人認為,學術(shù)就是為稻粱謀,就是拿稿費,為了吃飯;但還有人認為,學術(shù)是天下之公器,是能夠舍身成仁。所以我覺得這兩種看法的境界不一樣,不能在一個標準層面上來談。
《書畫名家報》要重視代表作,還要重視維護、愛惜、扶持和推進中國書法的名家、大家。《書畫名家報》還要找出一些真正符合名家的規(guī)范,否則一些偽名家濫竽充數(shù),就很悲哀了。雖然現(xiàn)代書壇的構(gòu)成十分復雜,但是隨著從大學之中走出來的書法本科、書法碩士、書法博士的努力,書法界的混亂局面也將有所改善,雖然他們現(xiàn)在還是默默無聞!稌嬅覉蟆芬匾暟l(fā)掘這些未來的專家,為這些即將起飛的航天飛機開路。
我也很感謝那些在學術(shù)上對我有不同見解的人,他們也是成全我的人,讓我可以在取得真經(jīng)的路上經(jīng)歷磨難。人和人之間就差一口“氣”,有的人是文氣,有的人是野氣,凡圣在一念之間。
選摘《王岳川:文化書法重建中國立場與文化身份》
一為什么要提出“文化書法”?
我固執(zhí)地認為:一種真正的思考,總是將自己的理論置于國際文化大視野中,去思考中國文化身份藝術(shù)身份問題,所觸及的學術(shù)前沿問題往往需要相當?shù)膶W術(shù)勇氣和理論眼光,關(guān)注現(xiàn)代中國的文化身份書寫。我從事西學研究近20年并奔波于歐美亞三十幾個國家,意識到歐洲中心主義的嚴重性和危害性,因此十年前撰寫《發(fā)現(xiàn)東方》一書強調(diào)西方中心主義走向終結(jié)和中國形象的文化重建,并努力艱難地在海外傳播中國學術(shù)文化和書法文化。
美國概念藝術(shù)祖師約瑟夫•科蘇斯(J .Kosuth)有一段相當驚人的露骨坦白:“因為我們美國沒有一種真正的民族個性;我們將現(xiàn)代主義作為我們的文化。我們以出口我們的地方主義,改變了其他文化,并賦予這種混亂以一種“普世性”的外觀。由于各民族文化紛紛退卻讓給我們地盤,它們最終失去了對自己生活有意義的機制的控制由此變得在政治上和經(jīng)濟上依附于我們!闭浅鲇趯@種單方面的文化全球化的警惕,我才不斷地提出文化書法的價值和身份問題。
“文化書法”接續(xù)了千百年來中國“文人書法”傳統(tǒng)。從文字誕生并被書寫時開始,書法就從來不是單純的藝術(shù)現(xiàn)象而是以一種復雜的文化現(xiàn)象出現(xiàn)。文化書法提出具有六個方面的訴求:強調(diào)“文化書法”是北京大學的特色,文化書法是大學書法教育的綱領(lǐng),意在恢復傳統(tǒng)中有生命力的經(jīng)典儀式、生活方式和書法感受方式;強調(diào)“文化書法”與“書法文化”的緊密關(guān)系,強調(diào)中西藝術(shù)文化整合的創(chuàng)新;強調(diào)“文化書法”與傳統(tǒng)守成和未來拓展的關(guān)系;強調(diào)“文化書法”對當今書法出現(xiàn)的問題有加以反思的要求文化書法必得要糾正時尚書法的書法唯技術(shù)主義,書法唯美術(shù)主義,書法唯民間主義,書法唯視覺主義,書法唯本能主義,書法媚外主義,書法消費主義,書法拜金主義,書法部落主義,書法市場主義;強調(diào)“文化書法”關(guān)系到中國文化形象,不能全盤西化,而是要不斷拓展成為世界性的藝術(shù);強調(diào)在大國崛起而國家強調(diào)“文化軟實力”的時刻,進一步堅持書法文化創(chuàng)新而推出“文化書法”,就是要從一個世紀的文化虛無主義中走出來,從主體性的誤區(qū)——小我一己的狂妄中走出來,進一步堅持書法文化創(chuàng)新而堅持書法的文化高境界。
二為什么要堅持“文化書法”的精神高度?
文化書法盡管在眾多書法流派中呈現(xiàn)出不同于其他流派的風格,但從本質(zhì)上說算不上一種流派,也不是一種書法試驗,而是一種對技術(shù)中心主義的抵制和對書法文化價值提升的文化訴求。文化書法強調(diào)書法的文化內(nèi)涵,擯棄任何形式的“本能”創(chuàng)作,抵制各種低俗的“平面文化”。書法不僅僅是寫字,書法不僅僅是單純的形式,而是一種溝通人與我的文化之道載體。
書法的精神內(nèi)容和形式結(jié)構(gòu)都有其文化性,但在形式方面應警惕非文化和泛文化的傾向,而精神內(nèi)容上則要注重書寫內(nèi)容的完整性、意義的超越性、心性的合拍性,這應變成書法創(chuàng)作中最不缺少的要素。貧乏的語匯和平庸的才情表明書家閱讀的匱乏和筆下的單薄?梢哉f,沒有文字學、音韻學、詩詞學的文化背景,很難創(chuàng)出高水平的書法作品。相對于技法而言,精神、心性、氣質(zhì)、學養(yǎng)上的問題更需要不斷拓展和深化。
三為什么提出北大書法所教學十六字理念?
“回歸經(jīng)典”是整個書法史上強調(diào)對歷代書法經(jīng)典的整體回歸,其意圖在于對那些反文化、反經(jīng)典的書風的當頭棒喝,對書法史上經(jīng)典作品的全面重新體認。
“走進魏晉”凸顯中國書法回歸經(jīng)典中最為重要的是走進文化自覺時期的魏晉情懷、魏晉精神、魏晉風度、魏晉風骨。魏晉是中國書法真正覺醒的時代,廣義上的魏晉書法包括魏晉南北朝。當代書法追求的書法氣象風骨,應既包括魏碑的方正雄強,也包括晉帖的蕭散通脫的風度。優(yōu)雅的“晉韻”與文化含金量很高的“二王筆法”已然成為中國書法的格高韻深、直觀玄遠、生命體悟的代表,“魏晉風骨”使得書法成為人寄情抒懷的精神慰藉和追求高邁人生理想的文化載體。
“守正創(chuàng)新”是對那些文化弒父的西化書法的提醒,對北大書法教學方向的“守正”要求。我既不贊同對傳統(tǒng)書法簡單地陳陳相因亦步亦趨,也不欣賞對現(xiàn)代書法的表象描摹因襲。守正創(chuàng)新要求書法發(fā)展方向正。那種一味西化地將中國書法加以降解,甚至走到反經(jīng)典非經(jīng)典的地步,其文化心態(tài)是一種文化自卑主義和文化失敗主義誤區(qū)導致的文化不自信和書法不自信。
“正大氣象”對當代書法教育提出了很高的審美文化要求,因為當代中國崛起在世界文化語境中必須在正本清源之后有大境界大氣象大美學。中國書法新世紀復興需要書法大家,需要具有經(jīng)典型嚴謹性的書法大師。
四為什么真切地重建“文化身份”?
文化身份是當前國際學術(shù)和藝術(shù)批評的重要原則。文化身份意味著一種文化只有通過自己文化身份的重新書寫,才能確認自己真正的文化品格和文化精神。這種與它種文化相區(qū)別的身份認同,成為一個民族的集體無意
識和精神向心力,也是拒斥文化霸權(quán)的前提條件。文化身份是“他者”在自我文化的對照中出現(xiàn)的。文化身份隱藏在社會的各種力量和抗爭之中,由內(nèi)部差異決定,如性別、種族、階級、年齡、語言、和平、消費網(wǎng)絡,以及個別存在價值等等都與文化身份緊密相關(guān)。同時,文化身份還同若干詞語緊密相關(guān),如“身份體系”、“身份建構(gòu)”、“身份重建”、“身份危機”、“身份沖突”“身份認同”等。
如今,文化身份已然成為第三世界爭取自身合法性并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的角色認同。就中國而言,現(xiàn)代身份的“重新書寫”首先遭遇到一種“闡釋的焦慮”,即東方文化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成為西方文化凝視(gaze)中的次等文化。在西方虛構(gòu)出的東方形象中,中國文化被屢屢誤讀和誤解,因此,在對自我身份的闡釋和對當今世界文化的闡釋的“雙重焦慮”中,難以正確書寫自我身份。只有破除這種闡釋焦慮,使自己獲得正確的闡釋角度、健康的闡釋心理,以及對對象(西方)和自我(東方)的正確定位,才可能真正進入“確認身份”時期。
文化身份是后殖民時代書法書寫中最重要的核心概念,也是分析全球化時代中國書法海外傳播的一個關(guān)鍵性范疇。文化身份在不斷地修改并重新書寫,如果是書寫得成功,他就獲得新的文化認同;書寫得不成功,他就產(chǎn)生文化自卑,最后偏離西方中心的身份認同,而成為一個對西方的批評者或者是西方的邊緣人物。
正是從生態(tài)文化發(fā)展的意義上,我在傳統(tǒng)“文人書法”式微之后提出新世紀“文化書法”的理念,并堅持認為:就目前中國書壇而言,強調(diào)書法的中和品格、創(chuàng)新意識、生命體驗、高妙境界等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對中國書法的國際形象和文化身份提升其意義誰也抹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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