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很多標(biāo)簽:
“腦癱”、“農(nóng)婦”、“詩人”;
公開“表白”李健、討論詩歌的尺度、被稱“祖安”和“鍵盤俠克星”......
她說“所有的標(biāo)簽都是錯誤的,帶著一種歧視!
“我的身份順序是女人、農(nóng)民、詩人。但是如果你們在讀我詩歌的時候,忘記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將尊重你!
她是詩人余秀華。
四十歲后,從一個農(nóng)婦變成了女詩人
2015年,一首《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在網(wǎng)絡(luò)爆火,詩里對愛欲、性欲的表達(dá)新鮮、刺激而暴烈,結(jié)合她身上的諸多特質(zhì)——腦癱、高中學(xué)歷、農(nóng)村婦女、女詩人。
這些矛盾的詞語組成了一個個爆點(diǎn),在流量時代迅速走紅。
余秀華,1976年生于湖北省鐘祥市石牌鎮(zhèn)橫店村。
她因出生時倒產(chǎn)、缺氧而造成腦癱,使其行動不便,說起話來口齒不清。
高中畢業(yè)后,余秀華賦閑在家。
19歲那年,母親做主把她嫁給了31歲的尹世平,希望她下半生能有個依靠。
在余秀華看來,兩人完全沒有愛情,這婚姻就像將她活埋了:
“自己去地里干活,摔跤了,老公不但不安慰,反而會笑話她!
因為身體原因她只能賦閑在家,這樣的不自由讓她感到“窒息”。
多余的時間只能用來思考,當(dāng)思緒穿透天空,揉進(jìn)土壤或重重砸在地面上,綻出抽筋露骨的字詞。
余秀華幾乎把所有的精神寄托放在了寫詩上。
她寫野外的景色、寫生命的寂寞,也寫婚姻的無趣。
單純?yōu)榱俗趾驮~,在土地和雪被里種植詩句。
我請求成為天空的孩子
即使它收回我內(nèi)心的翅膀
她的肉體在荒涼、閉塞、沒有自由的農(nóng)村里干活,她的靈魂在風(fēng)中自由飄蕩,對著命運(yùn)甩出一句句臟話,也像是甩出一個個生命的感嘆號。
詩歌是她宣泄情緒的出口,也是她痛苦人生唯一的倚仗。
“于我而言,只有在寫詩歌的時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靜的,快樂的。
其實我一直不是一個安靜的人,我不甘心這樣的命運(yùn),我也做不到逆來順受,但是我所有的抗?fàn)幎悸淇,我會潑婦罵街,當(dāng)然我本身就是一個農(nóng)婦,我沒有理由完全脫離它的劣根性。
但是我根本不會想到詩歌會是一種武器,即使是,我也不會用,因為太愛,因為舍不得。即使我被這個社會污染的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而回到詩歌,我又干凈起來。
詩歌一直在清潔我,悲憫我。”
撕掉種種標(biāo)簽,我們來讀一讀詩
在余秀華登上《朗讀者》節(jié)目時,主持人董卿以這樣一段話作為開場:
“我們很多人都會覺得,詩歌是一件極其雅致的事情,甚至離我們的生活有點(diǎn)遠(yuǎn)。
但是,就有這樣一位農(nóng)村女性,長期生活在鄉(xiāng)間,身體帶有殘疾。她卻把那泥土中的生長,門墩上的期望,化作了最有力量的詩句。
很多人把她比作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但她卻說,狄金森是獨(dú)一無二的,我余秀華也是獨(dú)一無二的。”
拋開爭議之后,無法忽視的是余秀華對詩歌的驚人才華。
她的詩,飽含著生命的激情和張力,有著天才的想象,充滿靈氣,有如神助。
“我請求成為天空的孩子/即使它收回我內(nèi)心的翅膀”
“一個能夠升起月亮的身體,必然馱住了無數(shù)次日落”
“愛情終是一件膚淺之事/它能夠抵達(dá)的,孤獨(dú)也能/它能夠銷毀的,時間也能”。
她的詩除了情愛,更多仍然直接取源于鄉(xiāng)土經(jīng)驗。
文本與泥土、狗吠、殘雪、“爬滿虱子的白月光”粘連在一起,粗糲的疼痛和狂放的愛欲形成鮮明對比。
以詩自度,與生俱有的厄運(yùn)與磨難,長期困頓、抑閉的生命經(jīng)驗,讓余秀華爆裂出那樣一種野性甚而“瘋癲”的精神抵達(dá),用微醉的冥想碰觸心靈深處的漣漪。
她的詩是坦率的,就像發(fā)現(xiàn)了余秀華的《詩刊》編輯劉年所說的:
“她的內(nèi)心,沒有高墻、銅鎖和狗,甚至連一道籬笆都沒有,你可以輕易地就走進(jìn)去!
但她的詩又是孤傲的,沒有低眉、沒有妥協(xié):
“他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往墻上磕的時候,小巫不停地?fù)u著尾巴,對于一個不怕疼的人,他無能為力”。(《我養(yǎng)的狗,叫小巫》)
“余秀華的詩里包含著人心的共鳴—人的初心的共鳴,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變化,人心里始終存在這種共鳴空間!
詩里寫:
“反正是絢爛、反正是到來 ;反正是背負(fù)慢慢凋殘的孤獨(dú):耀眼的孤獨(dú)、義無反顧的孤獨(dú)”
她對愛的渴求和想象,總是那么熾烈地出現(xiàn)在她過往的詩作里。
“我已經(jīng)42歲了,但我現(xiàn)在所期待的愛情,跟我十幾歲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切膚之愛和靈魂之愛,我都沒真正經(jīng)歷過。我還是不甘心。”
但同時她又是個很糾結(jié)的個體。
一方面她很勇敢,可以去主動追求喜歡的事物和人;一方面她又在逃避,對自己的外在很自卑。
“自由是你的生活狀態(tài)是你最喜歡的生活狀態(tài)。我的身體外貌都不符合男人的審美。當(dāng)一個人真正愛我的時候我會馬上退縮。”
她把自己比喻成稗子,如渴望愛情般渴望春天的到來,同時又擔(dān)憂被心上人當(dāng)做野草除去:
有時候我知道你在哪里,有時候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我不問。
若問,若知,我的心又是一次千里尋親。
我害怕的不是這千里之遙,不是一路奔波的辛苦,我害怕的是月色太好,而你的門扉緊閉。
她受困于痛苦的婚姻,與丈夫靈魂上的不契合,“我在寫詩,他看著我煩,我看他坐在那里我也煩!
2015年,她給了丈夫15萬,終于離了婚。離了婚,兩個人之間的敵意和憎惡反而減輕了好多。
離婚后,她的生活除了不再為離婚煩惱外,其他并沒有什么不同。
依然渴望愛,會在暗影里獨(dú)自孤寂,讓文字流淌在風(fēng)里。
難道還有明天?
可惜還有明天。
——余秀華
她的身影搖搖晃晃,她的話語含混艱難, 但卻一直用滾燙而有力的文字,行走在這搖搖晃晃的人間。
我只是耐心地活著,不健康,不快樂。唯一的好處,不虛偽。
有時候非常累,但是說不出累從何來。有時候很倦怠,又提醒自己再堅持一下。
一如北大歷史系的羅新教授所說:
在余秀華的詩里,肉體與靈魂,小我與世界,瞬間與永恒,哲思與情緒,以爆炸般的烈度混合在一起,讓你放棄分辨,不管不顧地浮沉在她詩句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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