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資治通鑒》:窮時信命,富時敬天
《鹽鐵論》有言:“順四時而興,乘天時而行!
《資治通鑒》這部帝王之鏡,照見的不僅是王朝興衰,更是個人在命運漩渦中的立身之道。
人生海海,浮沉難料。
窮厄時懂得信命不怨,順遂時心懷敬畏感恩,方是處世的大智慧。

《資治通鑒》記載了范雎的至暗時刻。
他本是魏國中大夫須賈門客,因被疑通齊,遭魏相魏齊毒打,肋骨斷裂,牙齒脫落。
范雎蜷縮在草席下,血混著冷汗?jié)B進麻布。
他佯裝死去,被棄于茅廁,任由醉客便溺羞辱。
那一刻,天地不仁,萬物芻狗。
范雎沒有嘶吼命運不公,只是屏息凝神,等待渺茫生機。
他賄賂看守,藏匿于友人鄭安平家中,改名張祿,靜候命運轉(zhuǎn)機。
這蟄伏的隱忍,最終將他推向了秦相之位。
中國近代實業(yè)巨子張謇,早年科舉之路同樣荊棘密布。
從十六歲考中秀才,到四十一歲才中狀元,他整整經(jīng)歷了二十六載,五次會試落第的煎熬。
每一次名落孫山,都是錐心之痛。
張謇沒有沉淪,他在日記中寫道:“棲守寒窗,信有命焉!
他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qū)崢I(yè)救國,在南通興辦大生紗廠,開教育先河,成就了“狀元實業(yè)家”的傳奇。
窮途末路時,焦躁憤懣如同毒藥,只會加速沉淪。
信命,并非消極認命,而是接受當下無法改變的境遇,守住內(nèi)心的安寧,在匍匐中積蓄力量,等待那束可能穿透云層的光。
安之若素,靜水深流,是窮厄賦予靈魂的韌性。

《資治通鑒》里,衛(wèi)青的謙退堪稱典范。
他七戰(zhàn)七捷,橫掃匈奴,收復河套,官拜大司馬大將軍,位極人臣,姐姐是皇后,外甥是太子。
功勛蓋世,恩寵無匹。
當漢武帝欲封他三個年幼的兒子為侯時,衛(wèi)青卻堅辭不受。
他叩首陳詞:“臣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zhàn)之功也。陛下已垂恩封臣青,臣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勞,陛下幸裂地封為三侯,非臣所以勸士力戰(zhàn)之意也!
他將榮耀歸于皇帝神威和將士血汗。
這份在富貴巔峰時的清醒與敬畏,讓他在波譎云詭的漢武朝堂得以善終。
目光轉(zhuǎn)向近代,愛國實業(yè)家盧作孚在抗戰(zhàn)烽火中創(chuàng)造了“中國實業(yè)上的敦刻爾克”。
他傾盡民生公司之力,指揮船隊晝夜搶運,將堆積如山的軍工設備和數(shù)萬人員奇跡般撤入大后方,保住了民族工業(yè)血脈。
功勛卓著,譽滿天下。
然而,盧作孚始終保持著近乎清教徒般的簡樸,將公司大部分紅利投入教育和公益。
他常說:“愿人人皆為園藝家,將世界造成花園一樣!
富貴如烈火烹油,最易使人迷失膨脹。
敬天,是深知一切成就非僅憑己力,必有時代機緣、他人襄助乃至冥冥氣運。
持盈保泰,功成弗居,時刻保持對命運的謙卑,對規(guī)則的敬畏,對責任的擔當。
如此,方能避免盛極而衰的覆轍。

《資治通鑒》深刻揭示了天道輪回的冷酷。
漢初丞相蕭何,輔佐劉邦定鼎天下,功居第一。
封侯拜相,位極人臣。
然而,當劉邦親征叛軍,卻不斷派人回長安“慰問”蕭何。
門客一語點醒:“君滅族不遠矣!今主上暴露于外而君守關(guān)中,無尺寸功而君位極人臣……上心疑君矣!”
蕭何悚然,立刻依計而行:強買民田,自污名節(jié)。
劉邦聞之,果然釋懷大笑。
蕭何以自損聲名的代價,換取了帝王猜忌下的平安。
晚清紅頂商人胡雪巖,其興衰更是“富時忘敬天”的注腳。
他憑借卓越的商業(yè)才能和攀附左宗棠,迅速積累起富可敵國的財富,創(chuàng)建阜康錢莊,涉足生絲貿(mào)易,一時風頭無兩。
然而,在財富和權(quán)勢的巔峰,胡雪巖試圖壟斷生絲市場以對抗外商,卻因過度擴張、卷入政治傾軋,加之國際生絲價格暴跌,資金鏈轟然斷裂。
阜康錢莊擠兌風潮爆發(fā),龐大的商業(yè)帝國頃刻崩塌。
他曾擁有的潑天富貴,最終未能守住。
《易》云:“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
《資治通鑒》通篇都在訴說一個道理:命運無常,興衰有數(shù)。
窮時信命,是不怨天尤人,安守本分,靜待天時。
富時敬天,是戒驕戒躁,心懷感恩,如履薄冰。
洞悉此道者,方能在人生的大風大浪中,覓得一份從容與安定。
知命者不惑,敬天者不妄,明者自安。

司馬光在《資治通鑒》開篇便言:“天子之職莫大于禮。”
這“禮”,亦是天地運行之法則,個人安身之節(jié)度。
窮達有命,不可強求。
順逆在天,不可僭越。
真正的智者,能在困頓中不失其志,于顯達時不忘其形。
窮時信命,是蟄伏的智慧。
富時敬天,是持守的箴言。
如此一生,俯仰無愧于天地,進退皆安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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