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松雪齋里的書畫緣,一筆墨色映山河
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 年)的杭州松雪齋,初秋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案頭的宣紙上。
一個身著素色長衫的男子正握著狼毫,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墨線在紙上流轉,既得王氏的飄逸,又藏著幾分溫潤。
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管家匆匆進來稟報:“大人,朝廷派來的程鉅夫大人到了,說要請您入朝為官!
男子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紙上 “放浪形骸之外” 幾字,輕聲道:“告訴程大人,我趙孟頫只想守著這松雪齋,寫字畫畫,不愿入仕。”
這位拒絕朝廷征召的男子,便是元代最負盛名的書畫家趙孟頫,他以 “書畫雙絕” 名動天下,卻始終在權貴與初心間,守著文人的一份清醒與風骨。
趙孟頫的一生,藏著太多動人的故事。
他是宋太祖趙匡胤的十一世孫,卻在元朝放下 “皇族” 身份,潛心書畫;
他與妻子管道升 “書畫唱和”,留下 “你儂我儂” 的千古情話;
他改良書法、革新繪畫,被后世譽為 “元人冠冕”。
他的故事,藏在松雪齋的墨香里、夫妻合作的畫卷中,更藏在 “以書入畫、以畫抒情” 的藝術追求里。

趙孟頫出身宋室皇族,南宋滅亡時,他年僅二十一歲,便帶著家人隱居杭州,在西湖邊建了 “松雪齋”,終日與書畫為伴。
他的書法早年學趙構,后兼學鐘繇、王羲之,很快便在江南有了名氣,連元代名臣程鉅夫都聽聞他的才名。
至元二十三年,程鉅夫受忽必烈之命,到江南尋訪 “遺逸人才”,第一個便找到了趙孟頫。
程鉅夫握著他的手說:“孟頫兄,當今圣上求賢若渴,你若入朝,必能大展宏圖,何必困于這小小的松雪齋?”
趙孟頫卻搖頭:“我是宋室子孫,如今國亡家破,只求安安靜靜寫字畫畫,不愿再涉官場!
程鉅夫不死心,又說:“你入朝不是為了權貴,是為了讓文人有立足之地,讓書畫藝術得以傳承!”
趙孟頫沉默了。
他想起江南的文人因 “宋遺民” 身份處處受限,若自己能入朝,或許能為他們爭取更多空間。
最終,他雖答應北上,卻與程鉅夫約法三章:“一不參與政治紛爭,二不攀附權貴,三仍以書畫為業(yè)!
到了大都(今北京),忽必烈見他 “貌秀而雅,言溫而誠”,又看了他的書法作品,當即任命他為兵部郎中。
可趙孟頫卻始終保持低調,辦公之余,依舊閉門練字,有人勸他 “多與權貴結交”,他卻笑著說:“我的筆墨,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元史・趙孟頫傳》記載他 “性沖澹,無驕氣,家素貧,而能以廉自守”。
有次,權臣桑哥想讓他為自己的府邸題字,送來百兩黃金,趙孟頫卻原封不動退回,說:“我的字,只寫給懂它的人,不寫給弄權的人!
桑哥惱羞成怒,想報復他,卻因趙孟頫的才名太大,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這種 “不卑不亢” 的風骨,讓他在復雜的元朝官場,始終保持著文人的本色。
趙孟頫的人生中,最幸運的便是遇到了妻子管道升。
管道升出身江南士族,不僅精通詩詞,還擅長書畫,尤其工于墨竹。
兩人因書畫結緣,婚后更是 “每出一作,必共賞之;
每有一得,必共論之”,成了元代文壇的 “神仙眷侶”。
有次,趙孟頫畫了幅《鵲華秋色圖》,畫中濟南的鵲山與華不注山遙遙相對,湖水清澈,漁舟點點。
他把畫拿給管道升看,管道升笑著說:“這畫的意境雖好,卻少了點‘生氣’,若在湖邊加幾株竹子,再添個浣紗的女子,就更活了!
趙孟頫聽了,立刻提筆添畫,果然讓整幅畫 “活” 了過來。
后來這幅《鵲華秋色圖》成了傳世名作,畫上還留著兩人的題跋,字跡一剛一柔,相映成趣。
兩人的感情,還藏在一首 “你儂詞” 里。
中年時,趙孟頫曾因官場失意,想納妾排解愁緒,又怕管道升生氣,便試探著寫了首詞:“我為學士,你為夫人,豈不聞王學士有桃葉、桃根,蘇學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幾個吳姬、越女,也無過分。你年紀已過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管道升看后,沒有哭鬧,而是回了首《我儂詞》:“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趙孟頫讀罷,深受感動,當即打消了納妾的念頭,還把這首《我儂詞》裱起來,掛在松雪齋的墻上,時常誦讀。
后來有人問他:“您與管夫人最幸福的時刻是什么?”
他笑著說:“是雪夜圍爐,她畫竹、我寫字,兩人不說一句話,卻懂彼此的心意。”
這種 “書畫為媒、心意相通” 的感情,成了后世夫妻的典范。

趙孟頫在書畫上的最大貢獻,便是提出 “以書入畫” 的理念 —— 將書法的筆法融入繪畫,讓畫作更具 “筆墨韻味”。
在此之前,畫家作畫多注重 “形似”,而趙孟頫卻強調 “神似”,認為 “畫貴有神,而神在筆墨;筆墨之妙,源于書法”。
為了實踐這個理念,他常對著書法練繪畫。
畫竹子時,他用書法中的 “撇捺” 筆法畫竹葉,讓竹葉 “如筆走龍蛇,有力度、有節(jié)奏”;
畫山水時,他用 “中鋒” 筆法勾勒山石,讓山石 “線條流暢,層次分明”。
他還特意畫了幅《秀石疏林圖》,在畫上題詩:“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
這首詩,正是他 “書畫同源” 理念的最好詮釋。
他的書法也自成一派,被稱為 “趙體”。
他早年學王羲之的《蘭亭序》,中年后兼學李邕、蘇軾,最終形成 “圓潤清秀、剛柔相濟” 的風格。
他寫的《洛神賦》,筆法流暢如行云流水,結構嚴謹卻不呆板,被后世譽為 “趙體第一”。
有次,弟子問他:“先生,怎樣才能寫好字?”
趙孟頫指著案頭的《蘭亭序》說:“要‘用心’—— 練字時想著字的‘筋骨’,寫字時想著字的‘神韻’,久而久之,自然能成!
他還發(fā)明了 “日課” 法:每天必寫五百個大字、三百個小字,哪怕公務再忙,也從不間斷。
他對藝術的 “較真”,還體現在細節(jié)上。
有次,他為友人畫《秋郊飲馬圖》,畫中一個馬夫牽著馬在河邊飲水,弟子覺得畫得很好,他卻搖頭:“馬的眼神不對,飲水時的馬,眼神應該是‘柔和的’,而不是‘警惕的’!
說著,他拿起筆,仔細修改馬的眼睛,只寥寥幾筆,馬的神態(tài)便立刻變了。
友人看后,驚嘆道:“孟頫兄,您這是‘畫龍點睛’啊!”
元至治二年(1322 年),趙孟頫在松雪齋病逝,享年六十九歲。
他留下的書畫作品,多達數千幅,每一幅都帶著 “溫潤雅致” 的風格,影響了元代及后世的無數書畫家 —— 明代的文徵明、董其昌,清代的 “四王吳惲”,都深受他的影響。
董其昌曾說:“趙孟頫的書畫,如謙謙君子,讓人越看越喜歡,越學越覺得深不可測!
如今,在故宮博物院里,還珍藏著他的《鵲華秋色圖》《洛神賦》《秀石疏林圖》,每當游客駐足觀看,都能感受到那份跨越七百年的 “筆墨韻味”。
竹葉的靈動、山石的厚重、書法的流暢,都在訴說著這位藝術家的執(zhí)著與追求。
有人說,趙孟頫的偉大,不在于他的皇族身份,也不在于他的官場職位,而在于他對藝術的 “純粹”。
他不管朝代更迭、權貴變幻,始終堅守著對書畫的熱愛;
他不管外界質疑、他人非議,始終堅持著自己的藝術理念。
正如他在《松雪齋集》里寫的:“藝術如燈,能照亮黑暗;筆墨如友,能陪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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