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段遙亭：解憂公主的仆人

原創(chuàng) 2016-08-22 段遙亭 藍草

段遙亭，陜西白水人。曾為法院書記員、報社記者。在《文學報》《中國民族報》《西部》《西南軍事文學》《散文百家》《美文》《草原》《北方作家》等多家報刊發(fā)表過100多萬字的作品。作品被《讀者》《海外文摘》等轉(zhuǎn)載，并入選《藍色的四翼船》《中國西部散文精選》等多種選本。新疆作協(xié)會員，西部散文學會會員。著有散文集《野馬天山》�，F(xiàn)居烏魯木齊。

解憂公主的仆人（外2首）

   

   □ 段遙亭

太初四年，漢武帝睥睨四海

通往西域的長路千難萬險

你柔弱的雙臂掀開珠簾

任憑化妝師描眉畫眼佩戴玉環(huán)

踏上定遠門以西的征途漫漫

你的名字不是一個婉約的昵稱

你的鳳冠霞帔似乎有點驚人的沉重

你是一支穿越歷史的響箭

帶著薰衣草香水的顫栗

從未央宮的錦衣玉食

到烏孫王國的奶酪、氈房、牛肉干

你思鄉(xiāng)情切的淚霧籠罩了你的清歡

伊犁河谷的水草豐美，烏孫國天馬膘肥

也比不上曲江池畔，雕梁畫棟，灞柳依依

面如滿月的和親公主瘦了

我在公元2009年夏天前來看你的那天早晨

侍女輕聲細語：公主正在時光的床帳里午休呢

我在濛濛細雨中看見你掛在帳房門口的紫色披肩

我聽風過耳，捕捉到了你輔佐烏孫王的用心良苦

我給你帶來了一包涇渭茯茶，可以加入一點蜂蜜、和田玫瑰

蓋碗消暑，養(yǎng)心順氣。我不想讓你日夜操勞，如此憔悴

你貴人多忘事，我可是你忠心耿耿的護衛(wèi)仆人

今生今世，在下不能號令轅門，虎嘯龍吟

追隨遠嫁烏孫的解憂公主，萬里和親

也無愧于一個關(guān)中刀客的勃勃雄心

解憂公主，你太累了。請午睡一會

我不想嘮叨煩人。我死心塌地做一名帶刀護衛(wèi)

鞍前馬后，做你惟命是從的忠誠仆人

縱然是戴罪立功之臣，你也是公主佳人

即便你東歸長安，榮歸故里

我依然駐守在伊犁河谷的草地上 雄視漠北

千年之后，我扔掉刀鞘，信口開河

在《西風》冊頁為你奮筆立傳

撰寫出八千言語的春秋筆記

作為一個遲到的長安護衛(wèi)

這是我的分內(nèi)職責。我不要365元的稿費

我只等你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香消玉碎

我想抽出一頁心心相印的香味紙巾

拭去你粉面含春的兩行清淚

你以柔克剛的足智多謀讓山泉悠然如琴

你忍辱負重的險象環(huán)生使草地揚波歡歌

你緩解了大漢夾擊匈奴的后顧之憂

你鶴翔藍天的奮力展翅名揚四海

卻無法釋懷霧里看花的屢屢清愁

詩歌是一味苦澀的中藥

小時候，我上山挖過不少中藥材

就在我們圪塔村北面的云臺山

那里山高林密，祖先逶迤——

許多中草藥就躲在花草河岸，流連嬉戲

柴胡、遠志、茵陳、黃芪、地丁草

連翹、蒲公英，血三七等等，成群結(jié)隊

那時候我們饑腸轆轆。可是——

我們一個個年輕氣盛，活潑驚人

那時候采藥是為了幾塊錢的鉛筆和作業(yè)本

那時候不知道我生命中的姑娘在哪里？

那時候沒想過我的中草藥會賣給誰？

那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人云亦云

北雁南飛，芳草萋萋……

誰知道呀，在這個悶熱的夏至前夕

我在邊城黃河路上把中草藥喝了一個星期

喝出了幾首邊塞詩歌的曠世流韻

不知不覺，我放棄了

當年金戈鐵馬的追夢光陰

給自己粗硬的思緒加入一褡褳俠骨柔情

在這個秋風吹過肩膀的正午過后

用西出陽關(guān)的百味雜陳，熬一砂鍋 苦澀

趁藥湯溫熱，黑糖做引，仰頭喝醉

原以為詩歌可以修飾心思的孤寂

卻不小心掉入北山坡溫柔的陷阱

遍地荊棘刺傷了詩意膽怯的行蹤

瘠薄的詩句拯救不了迷茫的空洞

我把手掌搭在仙人掌的鋸齒

嘗試一道血淋淋的陣痛

我想在一個秋風苦雨的黃昏

牽著我的老馬遠行一程——

讓人海的風影磨碎孤旅多年的馬蹄鐵

我想在車師古道的冰雪達坂

扎寨宿營。在月牙泉旁邊抱著你溫柔的芳名

眼巴巴地看著銀碗里盛滿苦澀的風聲

藥湯里搖曳著北斗星滴落的淚影

混合著一個人療傷的清思，穿腸心碎

風景中的石頭

在這個7月的周末

你來南山之南的草地上看風景

我贈你一片菊花臺上空的云峰

你又一次趕著宏偉的馬鳴穿越山林

抵達黑松林隔壁迎風飄揚的鷹笛

你看懂了就是一個人的風景

錯失的便是自然而然的塵埃落定

高山草場的頭頂上有兩片云的爭鳴

草地上有兩塊青石近在眼前的苦情

不知為何？已經(jīng)那么近了——

終究沒能夠牽手相擁，悅色暢行

這一來把自己遺忘成了風景中的風景

芳草地濕透了我的天涯汗馬

石縫間滲透了我的淚灑高坡

兩片青石鐫刻著我深邃的瞳仁

我把日出日落的萬丈紅塵看在眼里

任憑咫尺天涯，馬蹄聲聲，人不寐

這一等便是千年萬年的黃昏

這一等不知何夕何時的云水

          

         

                                                                                                       

                 

南山南